虚所空地无人的地方切责深切地责备高玉成的惊魂安定下

[54] 虚所：空地，无人的地方。切责：深切地责备。高玉成的惊魂安定下来，便向陈九告辞出来。只见月光十分清澈明亮，高玉成对陈九很随便地说：“你的这些美酒佳肴，都是来自空中，你的家一定在天上。何不携带老朋友前往一游呢？”陈九说：“当然可以。”说完，就和高玉成携手一跃而起。高玉成马上觉得身体腾起，渐渐地和天接近了。只见一座高大的门，门口像井一样的圆，走进去一看，就觉得光明如同白天一样。台阶道路都是用苍石砌成的，十分光滑清洁，没有一点儿灰尘。还有一棵几丈高的大树，树上开着红花，花有莲花一般大小，纷纷纭纭地开了一树。树下有一位女子，正在砧石上用木杵捣着绛红色的衣服，长得艳丽动人，举世无双。高玉成像木头一样站着，直勾勾地盯着她看，连走路都忘了。女子一看见他，便生气地说：“哪里来的狂徒，竟敢乱跑到这里来！”说着就把手中的木杵扔过来，正打中他的后背。陈九急忙把他拉到没有人的地方，狠狠地责备他。高玉成被木杵打中，酒一下子就醒了，心中觉得很惭愧。他跟着陈九走出来，马上就有两朵白云飘来，接在他们的脚下。陈九说：“我们从此就要分别了。我有话要嘱咐你，千万记住，不要忘了：你的寿命已经不长了，明天赶忙到西山中躲避，就可免于一死了。”高玉成还想挽留他，他已经转身径直离去了。

高觉云渐低，身落园中，则景物大非。归与妻子言，共相骇异。视衣上着杵处，异红如锦，有奇香。早起从陈言，裹粮入山。大雾障天，茫茫然不辨径路。蹑荒急奔 [56] ，忽失足，堕云窟中，觉深不可测，而身幸不损。定醒良久，仰见云气如笼 [57] ，乃自叹曰：“仙人令我逃避，大数终不能免，何时出此窟耶！”又坐移时，见深处隐隐有光，遂起而渐入，则别有天地。有三老方对弈，见高至，亦不顾问，棋不辍 [58] 。高蹲而观焉。局终，敛子入盒，方问客何得至此。高言：“迷堕失路。”老者曰：“此非人间，不宜久淹 [59] 。我送君归。”乃导至窟下，觉云气拥之以升，遂履平地。见山中树色深黄，萧萧木落 [60] ，似是秋杪 [61] 。大惊曰：“我以冬来，何变暮秋？”奔赴家中，妻子尽惊，相聚而泣。高讶问之，妻曰：“君去三年不返，皆以为异物矣 [62] 。”高曰：“异哉！才顷刻耳。”于腰中出其糗粮，已若灰烬。相与诧异。妻曰：“君行后，我梦二人皂衣闪带 [63] ，似谇赋者 [64] ，然入室张顾 [65] ，曰：‘彼何往？’我诃之曰 [66] ：‘彼已外出。尔即官差，何得入闺闼中！’二人乃出，且行且语，云‘怪事怪事’而去。”乃悟己所遇者，仙也；妻所梦者，鬼也。高每对客，衷杵衣于内 [67] ，满座皆闻其香，非麝非兰，着汗弥盛。[56] 荒：长满野草，或无人耕种的土地。笼：蒸笼。此处指蒸笼里的蒸汽。

[58] 辍：停止。淹：留。

[60] 萧萧木落：草木枯萎摇落。唐杜甫《登高》：“无边落木萧萧下。”秋杪（miǎo）：秋末，暮秋。杪，树梢，末。

[62] 异物：非人，鬼物。皂衣闪带：穿着黑色衣服，系着闪光的腰带。民间传说中鬼卒的衣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