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昭王对左右臣子说“如今韩、魏与它们刚兴起时何时更强大?”回
秦昭王对左右臣子说:“如今韩、魏与它们刚兴起时,何时更强大?”回答说:“不如刚兴始时强大。”秦王说:“现在如耳、魏齐与以前的孟尝君、芒卯相比,谁更贤能?”回答说:“如耳、魏齐不如孟尝君和芒卯贤明。”秦王说:“凭孟尝君和芒卯的贤能,率韩、魏强兵攻秦,都不能把我怎么样。现在是无能的如耳、魏齐率疲弱之师攻秦,就更不用说他们能有什么作为了。”侍臣们都说:“不错。”中旗倚着琴却说:“大王看错天下形势了。当初晋国六卿掌权时,智氏最强,灭了范氏和中行氏,又率韩、魏军队在晋阳围攻赵襄子,决开晋水淹灌晋阳城,只有三版没被淹没。知伯察看水势,魏桓子驾车,韩康子为车右陪侍。智伯说:‘我开始并不知道水也能灭亡国家,现在知道了。’以此类比,汾水也可能会淹灌魏都安邑,绛水也可能会淹灌韩都平阳。魏桓子用肘碰了一下韩康子,韩康子也用脚碰了一下魏桓子,两人在车上以肘脚为暗示,最后瓜分了知智的领土,智伯客死他乡,被天下人嘲笑。如今秦兵虽强,但没有超过智氏;韩、魏虽弱,但还胜过当年在晋阳城下之时。如今正是使他们以肘脚暗中联合的时候,望大王不要错看了天下形势!”秦王听后很惊恐。
齐、楚相约而攻魏,魏使人求救于秦,冠盖相望也,而秦救不至。魏人有唐雎者,年九十馀矣,谓魏王曰:“老臣请西说秦王,令兵先臣出。”魏王再拜,遂约车而遣之。唐雎到,入见秦王。秦王曰:“丈人芒然乃远至此,甚苦矣!夫魏之来求救数矣,寡人知魏之急已。”唐雎对曰:“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发者,臣窃以为用策之臣无任矣。夫魏,一万乘之国也,然所以西面而事秦,称东籓,受冠带,祠春秋者,以秦之强足以为与也。今齐、楚之兵已合于魏郊矣,而秦救不发,亦将赖其未急也。使之大急,彼且割地而约从,王尚何救焉?必待其急而救之,是失一东籓之魏而强二敌之齐、楚,则王何利焉?”于是秦昭王遽为发兵救魏。魏氏复定。
赵使人谓魏王曰:“为我杀范痤,吾请献七十里之地。”魏王曰:“诺。”使吏捕之,围而未杀。痤因上屋骑危,谓使者曰:“与其以死痤市,不如以生痤市。有如痤死,赵不予王地,则王将奈何?故不若与先定割地,然后杀痤。”魏王曰:“善。”痤因上书信陵君曰:“痤,故魏之免相也,赵以地杀痤而魏王听之,有如强秦亦将袭赵之欲,则君且奈何?”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。
齐、楚联合伐魏,魏国求救于秦国,使臣络绎不绝,但秦国救兵迟迟不到。魏国一名叫唐雎的人,年过九十,对魏王说:“老臣想到西方游说秦王,定能让秦军在我离秦之前出兵。”魏王拜谢,备好车马命他前去。唐雎来到秦国,入见秦王。秦王说:“老人家不远千里,远道而来,实在辛苦了!魏国求救已有多次,寡人知道魏国危急。”唐雎说:“大王既知魏国危在旦夕却不派兵,我暗中认为是谋臣无能的表现。魏国是有万辆战车的大国,它向西侍秦国,为东方属国,受秦国赏赐的衣冠,春秋两季向秦国献贡品,原因是认为强大的秦国可以成为盟友。现在齐楚联军兵围魏都,但秦国按兵不动,也是因为秦国认为韩国不够危急吧。如果情况危急,它割地以求加入合纵国家,大王到时再去救助,又有何用呢?非要等危急时刻再去救助,这无异于失去了东方一个属国呀,这样只会使齐楚两国更加强大,对大王有什么好处呢?”于是秦昭王立即发兵救魏,魏国才得以安定。
赵国派人对魏王说:“替我杀了范痤,我就献七十里地给你。”魏王说:“好。”于是派官吏逮捕了范痤,包围了他但没有杀他。范痤爬到屋顶上对使臣说:“与其用死的范痤做交易,不如用活的范痤去做交易。如把我杀了,赵国又不给土地,大王又怎么办呢?所以不如先让赵国割让土地,然后再杀我。”魏王说:“好。”范痤于是给信陵君写信说:“范痤是以前魏国罢免的宰相,赵国以割地为条件要杀我,魏王同意了,如强秦沿用赵国的方法对付您,您将怎么办呢?”信陵君劝谏赵王后,范痤才被释放。
魏王以秦救之故,欲亲秦而伐韩,以求故地。无忌谓魏王曰为秦与戎翟同俗,有虎狼之心,贪戾好利无信,不识礼义德行。苟有利焉,不顾亲戚兄弟,若禽兽耳,此天下之所识也,非有所施厚积德也。故太后母也,而以忧死;穰侯舅也,功莫大焉,而竟逐之;两弟无罪,而再夺之国。此于亲戚若此,而况于仇雠之国乎?今王与秦共伐韩而益近秦患,臣甚惑之。而王不识则不明,群臣莫以闻则不忠。
今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,内有大乱,外交强秦魏之兵,王以为不亡乎?韩亡,秦有郑地,与大梁邺,王以为安乎?王欲得故地,今负强秦之亲,王以为利乎?
秦非无事之国也,韩亡之后必将更事,更事必就易与利,就易与利必不伐楚与赵矣。是何也?夫越山逾河,绝韩上党而攻强赵,是复阏与之事,秦必不为也。若道河内,倍邺、朝歌,绝漳滏水,与赵兵决于邯郸之郊,是知伯之祸也,秦又不敢。伐楚,道涉谷,行三千里。而攻冥阨之塞,所行甚远,所攻甚难,秦又不为也。若道河外,倍大梁,右上蔡、召陵,与楚兵决于陈郊,秦又不敢。故曰秦必不伐楚与赵矣,又不攻卫与齐矣。
魏王因秦国曾援救过自己,便想与秦亲近,攻伐韩国,想夺回故土。信陵君无忌对魏王说为秦国和狄戎习俗相同,都是虎狼之心,贪婪凶恶,好利但不讲信用和礼义道德。如果有利,连亲戚兄弟也不顾惜,跟禽兽无异,这一点天下人都知道,他们不曾施舍过厚恩大德。虽然太后本为秦王之母,但忧郁而死,穰侯是秦王的舅父,功劳无人可比,竟然被驱逐了;秦王两个弟弟本都无罪,却被削夺了封地。对亲戚尚且如此,更何况敌国呢?现在大王与秦共伐韩国,亲近秦国,必会招来祸患,臣感到很迷惑。大王不懂此理就是不明,身为臣子不给你奏明此理就是不忠。
如今韩国靠一个女人辅佐幼主,国内大乱,外有秦魏的强兵,大王认为它还不会灭亡吗?韩国灭亡后,秦国将会占有原郑国的土地,逼近大梁,大王能安定吗?大王想夺回原来的国土,就想依靠强秦,这对我们有利吗?
秦国并非是个安分守己的国家,韩国灭亡后必会寻找事端,寻找有利于自己的目标,寻找容易且有利的目标必会率先避开楚、赵。为什么呢?因为有大山、黄河的阻隔,穿过韩国上党去攻打强大的赵国,这是重复阏与之战的老路,秦国肯定不会这样做。如果取道河内,背向邺城和朝歌,横渡漳水、滏水,与赵军在邯郸郊外决一死战,就会有智伯那样的灾祸,秦国也不会这样做。攻打楚国,取道涉谷,有三千里路程,去攻打冥阨关塞,路途遥远,过程艰难,秦国也不会这样做。如取道河外,背向大梁,右边是上蔡、召陵,与楚军在陈城郊外决战,秦国也没有这个胆量。由上可知,秦国必定不会攻打楚、赵两国,更不会攻打卫国和齐国。
夫韩亡之后,兵出之日,非魏无攻已。秦固有怀、茅、邢丘,城垝津以临河内,河内共、汲必危;有郑地,得垣雍,决荧泽水灌大梁,大梁必亡。王之使者出过而恶安陵氏于秦,秦之欲诛之久矣。秦叶阳、昆阳与舞阳邻,听使者之恶之,随安陵氏而亡之,绕舞阳之北,以东临许,南国必危,国无害乎?
夫憎韩不爱安陵氏可也,夫不患秦之不爱南国非也。异日者,秦在河西晋,国去梁千里,有河山以阑之,有周韩以间之。从林乡军以至于今,秦七攻魏,五入囿中,边城尽拔,文台堕,垂都焚,林木伐,麋鹿尽,而国继以围。又长驱梁北,东至陶卫之郊,北至平监。所亡于秦者,山南山北,河外河内,大县数十,名都数百。秦乃在河西晋,去梁千里,而祸若是矣,又况于使秦无韩,有郑地,无河山而阑之,无周韩而间之,去大梁百里,祸必由此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