汝曹薄祐①,早失贤父,财单艺尽②,今适喘息③。闻仲祉轻傲耆老④,侮狎同年⑤,极口恣意⑥。当崇长幼⑦,以礼自持。闻敦煌有人来,同声相道,皆称叔时宽仁,闻之喜而且悲,喜叔时得美称,悲汝得恶论。经⑧言:“孔子于乡党,恂恂如也。”恂恂者,恭谦之貌也。经难知,且自以汝资父为师,汝父宁轻乡里耶?年少多失,改之为贵,蘧伯玉⑨年五十,见四十九年非,但能改之,不可不思吾言。不自克责,反云“张甲谤我,李乙怨我,我无是过尔”,亦已矣。
(《艺文类聚》卷二十三)
你们兄弟缺少神明护佑,早年丧父,家产单薄,谋生无术,现在这种困境才略有舒缓。听说仲祉对年高德劭者轻视傲慢,对同辈人随便戏弄,说话放肆。实在应当崇尚长幼上下之间交往的礼节,按照礼来自我持守。又听说有人从敦煌来,同声称赞叔时的宽和仁爱,我听说后既喜又悲,喜的是叔时得此美誉,悲的是你却得到了恶评。《论语》说:“孔子于乡党,恂恂如也。”恂恂,就是恭谦的样子。经书不好懂,那就以你们的父亲为老师吧,你们的父亲轻视过邻里吗?年轻人常有很多过失,改了就好。蓬伯玉五十岁时,觉得以往四十九年都做得不对,都还能改正,你不可不思量我这话啊。如果不自我检查,反说“张甲诽谤我,李乙怨恨我,我其实没有这些过错的”,那就算了吧!祐:神明护佑。财单艺尽:财产单薄,技能有限。喘息:指困境略有舒缓。耆(qí)老:老人,多指德高望重者。侮(wǔ)狎(xiá):轻慢戏弄。同年:同辈,或指同时被举为孝廉之人。极口:放纵口舌。恣意:纵心任意。当崇长幼:应当崇尚长幼上下之间交往的礼节。经:指《论语》,后面引文出自《论语·乡党》。蘧(qú)伯玉:春秋时卫国贤大夫,名瑗。《淮南子·原道训》称他“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”,说明他善于反省过失。
张奂(104 年—181 年),字然明。敦煌郡渊泉县(今甘肃安西县东)人。东汉时期名将、学者。
东汉末年,乡党评议之风盛行,当张奂听闻侄儿张仲祉待人轻傲无礼、遭到乡里恶评时,便作《诫兄子书》对其进行严厉的规劝和告诫,代替已故的兄长劝诫其崇礼修德、谨言慎行,并激励其以孔子和父亲为榜样,对乡党温和恭敬、谦卑逊顺,不可轻视怠慢,最后以蘧伯玉的事例进行规劝,指明年轻人犯错误不可怕,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听到别人批评,要虚心接受,迅速加以改正,绝不能怨天尤人,将自己的过错推诿给他人。总之,张奂以警示之言劝勉张仲祉检身自省、勇于改错、以礼自持。
张奂在诫书中谈及对张仲祉的期望与要求,以张仲祉“轻傲耆老,侮狎同年,极口恣意”与弟弟张叔时的“宽仁”进行对比,指出张仲祉傲慢粗鄙,四邻八舍厌恶不已,而弟弟张叔时待人宽厚仁义,备受美称,以兄弟二人口碑相差甚远,训诫张仲祉应“当崇长幼,以礼自持”。张奂认为,礼是持身之道,应该崇尚长幼有别之礼,依照尊卑次序合礼言行,尊敬年长者、爱护同辈与年幼者。《论语》云:“孔子于乡党,恂恂如也,似不能言者。其在宗庙朝廷,便便言,唯谨尔。”朝堂之上,孔子侃侃而谈,乡党之间,圣人恂恂如也,礼恭而词简,此圣人至德,所到之处一言一行皆合乎礼之中。张奂语重心长的教诲为两侄子的人生之路打下坚实的道德基础。
郑玄 戒子益恩书
吾家旧贫,为父母群弟所容①,去厮役之吏,游学周、秦之都②,往来幽、并、兖、豫之域③,获觐④乎在位通人⑤,处逸⑥大儒,得意者咸从捧手⑦,有所受焉。遂博稽六艺⑧,粗览传记⑨,时睹秘书纬术⑩之奥。年过四十,乃归供养,假田播殖,以娱朝夕。
遇阉尹擅势,坐党禁锢?,十有四年,而蒙赦令。举贤良方正、有道?,辟大将军三司府?,公车再召?。比牒并名?,早为宰相。惟彼数公,懿德大雅,克堪?王臣,故宜式序?。吾自忖度,无任?于此,但念述先圣之元意,思整百家之不齐,亦庶几以竭吾才,故闻命罔从。而黄巾为害,萍浮南北,复归邦乡,入此岁来,已七十矣。
宿素?衰落,仍有失误,案之礼典?,便合传家。今我告尔以老,归尔以事,将闲居以养性,覃思?以终业;自非拜国君之命,问族亲之忧,展敬?坟墓,观省野物,胡尝扶杖出门乎?家事大小,汝一承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