犯：胜。2属（zhǔ）：连。著（zhuó）：同“着”，附着。

人身上不长兽毛鸟羽，所以不穿衣服就不能战胜寒冷；人在上面不依附于天空而在下面不扎根大地，拿肠胃作为生命的根本源泉，所以不吃东西就不能活下去；因此不免有贪图得利的思想。贪图得利的思想不去掉，便成了人生的忧虑。所以，圣人穿衣服只求能用来克服寒冷，吃东西只求能用来充饥，这就没有什么忧虑了。一般的人却不是这样，大的做了诸侯，小的积余了上千金的钱财，但他们想得利的忧虑还是不能排除。囚犯总有一天被释放，犯死罪的人有时也能活下来，现在不知满足者的忧虑终身不能解脱。所以《老子》说：“祸患没有比不知满足更大的了。”

20.5.5故欲利甚于忧，忧则疾生；疾生而智能衰；智能衰，则失度量；失度量，则妄举动；妄举动，则祸害至；祸害至而疾婴内2；疾婴内，则痛祸薄外；痛祸薄外，则苦痛杂于肠、胃之间；苦痛杂于肠、胃之间，则伤人也憯；憯，则退而自咎；退而自咎也生于欲利。故曰：“咎莫憯于欲利。”

于：则。2婴：通“撄”，扰乱。

所以，想要得利想得太厉害，就会忧虑万分；忧虑万分，就会生病；生病了，那么智慧就会衰退；智慧衰退了，就会丧失行动的准则；丧失了行动的准则，就会轻举妄动；轻举妄动，那么祸害就来到了；祸害来到了，那么疾病就会侵扰内心；疾病侵扰了内心，那么疼痛的灾难就迫近到身体表面；疼痛的灾难迫近到身体表面，那么内心的苦恼和体表的疼痛便错杂在肠、胃之间；苦恼和疼痛会聚在肠、胃之间，那么对人的伤害就够惨痛的了。受到了惨痛的伤害，那才静下来引咎自责；静下来引咎自责来自贪利。所以《老子》说：“引咎自责没有比贪利更惨痛的了。”

20.6道者，万物之所然也2，万理之所稽也3。理者，成物之文也4；道者，万物之所以成也。故曰：道，理之者也5。物有理，不可以相薄6；物有理不可以相薄，故理之为物之制。万物各异理，而道尽稽万物之理7，故不得不化8；不得不化，故无常操9；无常操，是以死生气禀焉10，万智斟酌焉11，万事废兴焉12。天得之以高13，地得之以藏14，维斗得之以成其威15，日月得之以恒其光，五常得之以常其位16，列星得之以端其行17，四时得之以御其变气，轩辕得之以擅四方18，赤松得之与天地统19，圣人得之以成文章。道，与尧、舜俱智，与接舆俱狂20，与桀、纣俱灭21，与汤、武俱昌22。以为近乎，游于四极；以为远乎，常在吾侧；以为暗乎，其光昭昭；以为明乎，其物冥冥。而功成天地，和化雷霆23，宇内之物，恃之以成。凡道之情：不制不形，柔弱随时，与理相应。万物得之以死，得之以生；万事得之以败，得之以成。道，譬诸若水，溺者多饮之即死，渴者适饮之即生；譬之若剑戟，愚人以行忿则祸生，圣人以诛暴则福成。故得之以死，得之以生；得之以败，得之以成24。

道：见5.注。指天地万物的普遍法则，也就是整个宇宙发展的客观规律，它是产生天地万物的总根源。2然：如此，形成。3理：事理，指各种具体事物的内在规律。稽：合，相当。4文：纹理，指体现道的各种具体法则。5理：使……有事理。之：指代万物。6薄：迫近，指侵扰。7韩非认为，理是各种具体事物的法则，而道是天地万物的普遍法则，所以说，道把理全都包括了。8不得不化：道不能不变化。各种事物无不在变化之中，道是反映各种事理的普遍法则，所以道也就不能不随之而发生变化。9无常操：没有永恒的操持，即没有永远不变的常规。这是韩非“世异则事异”、“事异则备变”（见49.4）的历史发展观以及变法论的理论基础。10气：自然界的现象。禀：受，承受，引申指性情或气质的天然生成。11斟酌：酒筛得少叫斟，筛得多叫酌，这里指人的智慧从道那里吸取得有多有少，从而呈现出智商的有高有低。12韩非认为，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，因此任何事物都处在或死或生、或高或低、或废或兴的变化之中。13之：它，指变化着的道。下同。14藏：收藏，储藏，指包容万物而博大丰富。15维斗：北斗星。古人认为北斗星是众星的纲维，所以称之为维斗。成其威：形成了它的威势。古人认为北斗星处于天的中心，众星都围绕着它。它的地位与君主相似，所以韩非说它有威势。16五常：指天之五行，即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星。常其位：使它们的方位固定不变。古人将五星与五方相配，即东方木星，南方火星，西方金星，北方水星，中央土星，所以韩非说“五常得之以常其位”。17列星：排列位置固定而定时出现的恒星。端：正。18轩辕：轩辕氏，指黄帝，见8.8注。擅：拥有，据有。19赤松：赤松子，姓赤松，名时乔，字受纪。传说他得道成仙，常生不死。统：统一。与天地统：与天地成为一统，指与天地一样长寿。20接舆：春秋末期楚国人，姓陆，名通，字接舆。楚昭王时政治昏暗，它就装作发疯，人们都叫他“楚狂”。21桀、纣：见10.3注。22汤：见3.2注。武：指周武王姬发，见.5注。23和：和气，中和之气，是阴阳二气达到某种和谐程度后生成的一种具有相对稳定性的基因。化：生成。24这一节文字，没有引用《老子》的话，从它的内容来看，可能是在解释《老子》第十四章、第二十三章、第三十九章中的有关内容。

道，是使天地万物成为这个样子的总规律，是与各种事理相当的总法则。理，是构成具体事物的具体法则；道，是万物得以形成的普遍法则。所以说：道，是使各种事物具有具体法则的东西。事物各有自己的具体法则，所以不会互相侵扰；事物有各自的具体法则而不会互相侵扰，所以这具体的法则就成为具体事物的支配者。各种事物各有不同的具体法则，而道与各种事物的具体法则都相当，所以它不能不随着不同的具体法则而变化；道不能不随着不同的具体法则而变化，所以它没有永恒不变的规则。道没有永恒不变的规则，因此，死与生这种自然现象由于这种变化无常的道而天然地生成了，各人的智慧由于这种变化无常的道而有低有高，各种事物由于这种变化无常的道而有衰败有兴盛。天得到了它因而高远无比，地得到了它因而储藏丰富，北斗星得到了它因而形成了自己的威势，太阳月亮得到了它因而使自己的光辉永恒不绝，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大行星得到了它因而使自己的方位固定不变，罗列于天空的恒星得到了它因而使自己的运行保持正常，四季得到了它因而能驾驭自己的节气变化，黄帝得到了它因而能控制四面八方，赤松子得到了它因而与天地一样长寿，圣人得到了它因而制成了礼乐制度。道，和尧、舜在一起就表现为聪明，和接舆在一起就表现为发疯，和夏桀、商纣王在一起就表现为灭亡，和商汤、周武王在一起就表现为兴盛。道这个东西，认为它就在附近吧，它却游荡在四方的尽头；认为它离得很远吧，它却常常在我们的身旁；认为它很昏暗吧，它的光芒却闪闪发亮；认为它很明亮吧，它这种东西又黑洞洞看不见摸不着。但是，道的功能造成了天地，道的元气生成了雷霆；宇宙间的东西，都靠了它才得以形成。大致说来，道的真实情况是：既不造作又不表露，它柔和文弱地随时变化着来和各种事物的具体法则相适应。各种东西得到了它可以因此而死亡，得到了它也可以因此而生存；各种事情得到了它可以因此而失败，得到了它也可以因此而成功。道，把它来作比方就好像水，沉没在水中的人因为过多地喝了它就死了，快渴死的人适量地喝了它就活了；把它来作比方又好像是剑和戟，愚蠢的人拿它来行凶泄怒，那么祸害就发生了，圣人用它来除暴去害，那么幸福就造成了。所以各种东西得到了它可以因此而死亡，得到了它也可以因此而生存；各种事情得到了它可以因此而失败，得到了它也可以因此而成功。